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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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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底的時候, 天氣變得更冷了,校園裏隨處可見飄落的樹葉,清潔工的工作量又變大了。

林嫣將離自己比較近的窗戶緊緊關上, 聽著英語老師給大家講解句子裏的語法知識, 心道:不知道小啞巴的病好沒。

沈殷最近生病了。

他的喉嚨原本就有問題, 據說之前父母出了意外,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的少年在醫院手術室外哭了一晚上。

那會兒大家都忙著搶救,沒有顧得上他, 第二天知道母親當場死亡,父親依舊危險, 他已經哭不出來。

醫生說只是喉嚨充血, 休息幾天就能好,但後面沈父也去世, 林墨見到沈殷時,他就已經被醫生診斷為失語癥。

盡管的確是因為心理上的問題,但他在換季時喉嚨就格外容易發炎,這幾天在家咳嗽得很厲害, 早上林墨打電話向四班的班主任請了假,打算帶沈殷去醫院。

因此林嫣沒有和沈殷一起上學。

第二節 課下了,林嫣來到走廊上,望向四班教室。

有幾個學生在教室外打鬧,更多的是在背書,聽說他們班今天要隨堂小測。

林嫣沒有看到沈殷, 想著要不然給林墨打個電話問問, 就被人叫住。

“哎, 林嫣。”

叫她的是沈殷的那個八卦同桌。

自從他和沈殷走得比較近後, 有時也會問沈殷在林家的事, 知道林嫣看起來不好惹,其實挺仗義的,所以現在並不怎麽怕她。

他從教室出來,問她:“殷殷今天怎麽沒來上課?”

林嫣對這個男生也算臉熟,言簡意賅:“看病。”

“啊,他病了?嚴重嗎?”

八卦同桌話特別多,一直追問:“什麽時候回來呀,是生的什麽病,下午能來嗎?”

林嫣並不是個好脾氣的人,況且她也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,掀起眼皮淡淡看了對方一眼,又回到教室,獨留八卦同桌在原地抱怨她的冷漠。

掏出桌櫃裏的手機,林嫣摩挲了一下屏幕,又放回去,打算再等兩節課。

到了中午放學,林嫣還是沒看到沈殷,季澄月說:“小可愛應該在家裏休息吧,你回去問問叔叔唄。不用太擔心,人還能跑了不成?”

林嫣手上掛了一個袋子,裏面是幾個烤紅薯。她嗤笑:“我擔心?你想多了吧!”

季澄月翻了個白眼,作為林嫣的發小兼死黨,不至於連對方的心情變化都看不出來。是不是想多,自己還看不出嗎?

林嫣明顯就是煩躁加擔憂的模樣。

“行行行,我想多了。”季澄月附和著,心想遲早要讓這丫頭不再嘴硬。

進了小區,迎面而來一條哈士奇,體型比較大,被主人牽著,嘴裏吐著氣,有點興奮。

林嫣的小區裏有很多人養寵物,每天各種時間段都能看到遛狗的情景,她並沒有在意,往旁邊讓了讓。

“汪汪!”

哈士奇不知發現了什麽,忽然往林嫣身後竄去,它的主人沒反應過來,手裏的松緊繩竟然被掙脫了。

然後林嫣就聽到後面傳來一聲男生的尖叫。

她心中一凜,下意識轉過身,見二哈圍著一個穿校服的男生搖尾巴,還往他腿上撲,看起來像是想和對方玩。

男生哪裏知道,大驚失色,動也不敢動,眼圈都紅了,直到林嫣走過去把繩子撿起來,把哈士奇拉遠一點,狗主人又呵斥了好幾聲,這場風波才結束。

“能不能把狗牽好啊!”男生很生氣地喊。

“不好意思,最近沒怎麽帶它出來,可能有點激動,它只是想和你玩。嚇到你了,真是抱歉。”

狗主人連聲道歉。

林嫣急著趕回家,後退一步對季澄月說了聲:“走吧。”

“哎——”

男生見林嫣要走,叫了她一聲,但林嫣沒有理會。

到了家門口,季澄月沒有上樓,而是跟著林嫣一起進去,瞧見坐在餐桌前的少年,松了口氣道:“我就說小可愛一定是先回來了。”

林嫣往那邊望去,沈殷正在喝粥,桌上還放了一個塑料袋,裏面零散地放了幾包藥。

看沈殷的面色,雖然有點蒼白,但也還好,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嚴重。

“小可愛這是怎麽了,一個上午都沒來。”

季澄月畢竟是個社牛,直接過去噓寒問暖,拿起一包藥,看上面的名字。

“都是清熱解毒的,原來是炎癥嗎……”

她說:“還好不是什麽大問題,我和嫣兒都很擔心你呢。”

沈殷原本望著季澄月,聽罷,視線投向面無表情的林嫣。

他對著林嫣笑了笑。

沈殷的笑容一向是文靜又溫柔的,抿著唇,笑不露齒,看起來軟綿無害。

林嫣瞥了他一眼,移開視線。

季澄月樂了:“她就是死要面子,我跟你說啊小可愛,今天上午她還去你們班教室外面瞧呢,發現你沒來,聽課都心不在焉。”

要不怎麽說季澄月覺得這倆有戲呢。

沈殷就不提了,林嫣看起來冷冰冰,但態度也逐漸在軟化,二人朝夕相處,又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,季澄月是真心覺得他們很合適。

林嫣捂住季澄月還在叭叭的嘴,把她推出家門:“趕緊回去吃飯。”

關了門,這才皺眉問沈殷:“我爸呢?”

沈殷比劃了一個出去工作的手勢。

他似乎早就準備好了答案,掏出一張紙條,遞給林嫣。

——【叔叔有事去公司了。醫生說我沒什麽大礙,過幾天就能恢覆,但叔叔讓我下午再去學校,我就回來了。】

——【廚房有番茄粥,你要吃嗎?】

林嫣把紙條還給他,去廚房盛了一碗粥,在他對面坐下。

她喝了一口粥,擡起頭來,幹巴巴道:“你們班下午好像要進行隨堂小測,如果還是不舒服,我可以幫你請假。”

沈殷唇角上揚,眼睛彎彎,搖搖頭。

林嫣哼了聲:“那算了。”

沈殷托著腮看林嫣吃飯,少女紮著高馬尾,英氣的眉,狹長帶點魅惑的眼,挺直的鼻,薄薄的唇,加上她本身的氣質,構成了一個外冷內熱的人。

沈殷想起上午在醫院,看完喉嚨後,林叔叔又去找了將自己診斷為失語癥的醫生,詢問對方關於以後能否說話的事。

當時醫生說,這要看病人的心理恢覆狀況,也許很快就能開口,也許一輩子都不能出聲。

林叔叔沈默了好久,然後摸摸他的頭:“不要緊,就算一輩子沒辦法說話,叔叔也會盡力讓你過得好。”

沈殷望著林嫣,心想,林叔叔和嫣姐姐,明明都是那麽好的人,偏偏對著彼此,卻又老是吵架。

“別發呆。”

林嫣冷聲道:“你忘了下午還要考試?現在還不趕緊去睡午覺。”

見沈殷起身收拾碗筷,放到水槽,挽起袖子準備洗碗,她把人擠開:“當我是擺設?”

生了病就得多睡覺,洗什麽碗啊。

林嫣一邊在心裏吐槽,一邊回想沈殷來了之後,自己做家務似乎變少了。

她做飯不行,洗碗還是很在行的。

算了,看在小啞巴嬌嬌弱弱的模樣,自己還是多幹點活兒吧。

……

下午,沈殷到了教室,八卦同桌將自己的筆記借給他:“怕你耽誤了功課,看完再還我。”

他忽然戳了戳沈殷的胳膊:“跟你一起住的那個林嫣,果然性格不太行。我今天見你沒來,又看到她在外面,找她打聽你的情況,結果……”

八卦同桌撇撇嘴,“半天都蹦不出一個字,還瞪我,要不是看在她還算照顧你的份兒上,我保準要跟她吵起來。”

當然,八卦同桌只是嘴上說說,他可不敢真的和林嫣對上。

沈殷朝他笑笑。

八卦同桌見沈殷老是一副笑瞇瞇不動氣的樣子,感嘆:“也只有你這樣的性格,才能跟她在一個屋檐下了。”

這樣一想,他們還挺互補。八卦同桌看了看沈殷的臉,又想起林嫣的顏值,頓時覺得自己又能磕下去了!

很快,隨堂小測開始,班主任發完卷子,坐在講臺上監考。

他這兩天總是坐著,八卦同桌還以為班主任是月事來了。

直到對方走下講臺,在過道裏轉來轉去,察看同學的考試情況,八卦同桌撿橡皮時不經意瞥到班主任的穿著,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。

鈴聲響起,考試時間結束,大家把卷子傳上去,八卦同桌忽然神秘兮兮地對沈殷道:“我覺得老師懷孕了。”

沈殷一驚,下意識擡頭看了班主任一眼。

“真的,你信我。”

同桌說:“你看老師,以前總愛穿收腰的小西裝,好讓他的腰身看起來細細的,還愛穿厚底的皮鞋,可愛美了,我還和別人討論過呢。結果現在,他的鞋子是平底布鞋,衣服也是寬松的襯衫……我看啊,一定是懷上了。”

八卦同桌不愧是八卦之王,有一雙火眼金睛。果不其然,過了一會兒,班主任就羞澀帶著喜氣地宣布:

——他要結婚了,並且懷孕了。

安靜的教室頓時沸騰起來。

四班的學生都知道,他們這位年輕的班主任有個從大學就開始交往的女朋友,感情很好。班主任還老是掛在嘴邊,經常惹得學生們調侃。

他們都覺得班主任會跟女朋友結婚,只是沒想到這麽快,而且還是奉女成婚!

“總之,下學期我就不能帶你們了,會有新的老師教你們,你們要聽話。”

班主任半是喜悅,半是惆悵。他畢業才兩年多,一心想要做這些花朵的園丁,對學生們還是很不舍的。

“老師,幾個月了?”

“老師,祝你們百年好合!”

“老師,等你生完孩子,還能再回來嗎?”

“老師,要是師母欺負你,記得找我們,我們找她算賬!”

學生們七嘴八舌,都表達著對老師的關心,讓班主任感動不已。

大家都纏著他不放,直到下一節課的鈴聲響起,左閻王抱著教材走進來,大家才靜了幾分。

左閻王也是有夫郎的人,哪怕平時愛拖堂,對學生嚴格,這會兒也緩和了臉色:“讓你們班主任早點回去休息,別纏著他了。既然舍不得,在他沒走之前,你們都乖一點,不要惹老師生氣。”

同學們都大聲應了一句好。

下課後,班主任又過來了一趟,把沈殷叫到辦公室。

林嫣在教室看見沈殷從窗邊路過,皺了皺眉。

她出去等了一會兒,看見沈殷從辦公室出來,低著頭用手背抹了抹眼睛,再擡頭,眼眶是紅的。

“怎麽了?”

她眉頭皺得很緊,朝沈殷走去,問道:“被老師罵了?”

沈殷正在難過,看到林嫣,焉巴巴地晃了晃腦袋。

“那你怎麽——”

她還想再問,四班的班主任收拾了東西,也從辦公室走出。

他看了一眼哭泣的沈殷,發現林嫣盯著自己,笑了:“你是林嫣吧,我記得你。”

他之前還覺得這個女生隔三差五打架,老是不幹正事兒,擔心她欺負沈殷,特意找三班的老王囑咐過。

後來見林嫣不僅沒欺負人,反而經常護著沈殷,就放心了。

“我要回家養身體,暫時不能教書,找沈同學聊兩句,並不是罵他,”

四班的班主任並沒有覺得不高興,向林嫣解釋道。

“殷殷是個好孩子,他在這裏沒有親人,平時你多照顧著點兒,老師謝謝你。”

林嫣嗯了一聲。

班主任又笑了:“你也是個好孩子,以後在學習上多用心,別老是打架。”

等他走了,林嫣見沈殷還依依不舍,眼圈紅紅的模樣,嘲笑他:“真是個哭包,他又不是不回學校了,哪裏就鬧得跟生離死別一般。”

她還以為沈殷被罵了呢。

沈殷還是想哭,就算老師生完孩子回來,學校也不一定會安排對方繼續教四班,畢竟明年就高三了,頻繁換老師不太好。

沈殷憂郁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晚自習。

……

今天是數學老師的晚自習課,她是個愛喝酒,總是笑呵呵,快滿五十歲的女人,跟學生總是能打成一片。

她的課很有趣,大家都在認真聽,忽然“啪”的一聲,燈光滅了。

眼前一黑,甚至四周都是黑漆漆的,只能聽到班上同學和其他班同學的怪叫。

“停電了吧?”

“好耶!”

“我靠好黑啊……”

等了老半天,電力都沒恢覆,有同學提議幹脆表演節目玩游戲。

數學老師出去了一趟,回來道:“大家把桌子都搬到靠墻的一面,中間空出來,晚上不用上課了。”

唱歌跳舞,擊鼓傳花!

同學們瘋狂叫喊,過了一會兒,有人進來說,班主任走之前給大家買了瓜子花生小零食,讓班幹部去辦公室搬。

大家更瘋狂了!

連沈殷的心情也好了起來。

三班教室,同學們聽著旁邊四班熱鬧得不行,都特別羨慕。

“聽說他們班主任給學生買了好多吃的,不愧是有錢人。嫁得也好,一聽說懷孕,對象家裏就催他請假養胎,生怕累著了。”

“說不定是為了傳宗接代呢?不然為什麽交往好幾年都沒結婚,一懷孕就結了。”

“你在想什麽,都懷上了,要麽打掉,要麽就只能結婚啊,不然未婚生女,要被人議論的。你們這些人真是,打掉了又要說不負責,結婚又要說不懷好意,那你一輩子單身吧。”

林嫣聽著同學們的談話,想起沈殷的班主任,心裏希望他真的能嫁個好人家。

不然小啞巴就真的哭個沒完了。

老王去隔壁交流了一番,回來後悠哉道:“既然停電了,咱們也放松一下。”

“老王萬歲!”

“老王老王,高二最強!”

同學們嘻嘻哈哈,笑成一片。

……

晚自習下了,電還沒來,校園外也是黑漆漆的,據說這片區域的電路都在修整,要明天才恢覆正常。

季澄月又溜了。

她跑到對面去找季澄星,說季澄星近視,怕他找不到路。

林嫣已經不想評價這個兄控,每次都是嘴上表示“我再也不理他”,實際上一有問題就屁顛屁顛兒跑過去。

她站在四班門口,掏出手機,打開手電筒,等沈殷出來。

沈殷抱著書包,剛出教室就撞到了人,他差點沒站穩,被對方牢牢抓住胳膊。

熟悉的聲音響起:“怎麽毛毛躁躁的。”

是嫣姐姐,沈殷彎起嘴角,跟在林嫣身後,腳步輕快地下樓。

出了校園,外面雖然停電,店鋪都暗了,但是大家都有蠟燭、手電筒、手機之類的照明用具,所以還是能看清前方的景象。

只是進了小區後,周圍的灌木和花草太多,又要暗一些。

林嫣用手機照明,放慢了腳步,催沈殷快點跟上。

不知道從哪兒鉆出一只白貓,猛然從灌木中竄出來,喵了一聲,從沈殷腳邊經過。

沈殷嚇了一跳,無意識攥住林嫣的袖子。

由於受了驚嚇,他的炎癥又犯了,停下腳步,彎腰咳嗽。

等他緩過來,林嫣拽下了他揪著自己衣袖的那只手。

然後輕輕放在手心,牽住。

“膽子真小。”

她一邊嫌棄,一邊牽著他,朝單元樓走,發現沈殷的手指有些涼,遲疑了片刻,將其放進了衣服兜裏。

體溫將布兜變得很暖和,林嫣的手也是暖的。

沈殷呆呆望著被牽的那只手,跟在林嫣身邊亦步亦趨,像個聽話的小夫郎。

其實他有點怕黑的,晚上睡覺,都會在床頭放一盞定時的小臺燈,然後被子蒙住頭。

有時半夜醒來,燈已經息了,他還得趕緊重新打開,生怕窗外或者床下有什麽怪物。

這是因為小時候,媽媽給他講過一個故事,故事裏,不好好睡覺的孩子會被怪物抓走,嚇得他做噩夢,哭了好幾個晚上,為此,媽媽還被爸爸罵了呢。

後來他每次醒來睡不著,就會敲父母的房門,鉆進他們的被窩撒嬌。

可是父母已經不在了,他住進了林家,沈殷就告訴自己不能再任性,不能再怕黑,每次都是努力克服黑暗。

“電梯不能運行,只能走樓梯了。”

林嫣看了看黑乎乎的樓道,沒有松開沈殷:“樓有點高,能走嗎?”

沈殷點頭,又擔心林嫣看不清,在她手心捏了捏。

林嫣:“……”

她冷冷道:“別亂動。”

說完,率先踏上臺階,穩穩地握住沈殷的手,偶爾還回頭看他一眼。

沈殷走在樓道裏,四周寂靜又幽深。

可是現在嫣姐姐牽著他,他一點兒也不害怕了。

作者有話說:

沈殷日記:

今天去醫院看病,看完後叔叔會以後也會照顧我,我心裏很感激,叔叔是個好人,我很喜歡他。

回到家,嫣姐姐說她洗碗,讓我去休息,澄月姐和同桌也說,嫣姐姐上午特意跑到教室找我。

好開心。

班主任要走了,本來我很難過的,晚上停電,心情也只好了一點點。

到處都是黑漆漆的,嫣姐姐握住我的手,怕我冷,還揣進了兜裏,還帶著我走樓道。

我好喜歡嫣姐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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